訂的機票原本是普通商務艙，霍楊看了下訂單，打電話航空公司升了艙。他們到機場已經天黑了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都是在夜空中，就像餘落到達這裏的那天一樣。

霍楊很快入睡，餘落轉過頭看他睡著之後的樣子，呼吸聲很平靜，睡熟之後臉頰有點發紅，更像一個小孩子，餘落想伸手戳一戳他的臉。

他把霍楊給他的發熱眼罩放回包裏，戴上耳機看窗外的星空。

困倦的滋味和腦中的神經互相廝殺，他只覺得疲倦，卻絲毫沒有睡意。在他的位置，能輕易分辨出漫天星海裏的北鬥七星的位置，雲層厚重又柔軟，像冬季的雪浮在天空。

那一年在北歐的旅行用了將近兩個月，二月初他已經從挪威的東南部穿過，和幾個挪威本地人組了隊，前往挪威北部的城市特羅姆瑟。

他們預定了汽車，司機送他們到了可以觀看到極光的地點。那天溫度極低，天氣卻很好，沒什麽雲霧遮擋，視野開闊。

有一對愛人在極光出現之後求婚，同隊的人都非常激動，大家繞著他們開始跳舞。餘落借用了司機的吉他，給他們彈唱了一首他喜歡了很久的歌，祝福他們的感情長久。

“Don’t you know that I want to be more than just your friend……”他閉上眼，旋律從指間的琴弦流出。

霍楊興沖沖地把耳機插到他的耳朵裏，伸出手遮住他正在寫的作業，“快聽，超級好聽！高考完了之後，我要去他們明年的巡演！”

他睜開眼，天空已經都是孔雀綠，帶著一道弧度的光芒，像流動的河水，逐漸變為了山茶紅，一片一片深淺不一。

原來有的東西是無法被刪除的，他的腦海裏什麽都記得。

那天的夜空就像今晚的一樣格外晴朗，餘落收回視線，偏偏頭看見霍楊砸了咂嘴，扭著頭睡得香。

他摘下耳機，勉強合上了雙眼。

過了三天之後，其他的老師都回來了，學校的小學期要進行多半個月，領導讓他們趁這段時間把總結匯報都做完。

霍楊回公司開始拼命加班，之前公司已經拿到了B輪融資，他請了假之後多半個月都不在國內，全靠秦亮撐著，現在自然是得補上之前的工作。

大多數時候他都得睡辦公室，大家上班之前他就先起來去茶水間煮一壺咖啡。

“你起來了嗎？”霍楊站在咖啡機邊上給餘落發消息。

“起來了，我要去學校做匯報。”餘落帶著耳機跑步，語音裏有些微急喘的氣流，變成電波鉆進了霍楊的耳朵。

霍楊端著咖啡的手微微抖了一下，他覺得腰側有點發癢，像被人撓了兩下。

“今晚我跟甲方吃飯，盡量回家住。”霍楊坐在露臺上認真打字，順便看著電腦上的股市行情。

“那今晚我在家做飯吧。”

餘落開車回學校，停車場裏又看到了白冶琨。他關上車燈，沒有下車，拐角處看不到白冶琨的身影之後，他下車快步朝辦公樓走去。

“師兄！”

餘落腳步停了下來，白冶琨從這棟樓的另一側陰影裏走出來，臉上帶著禮貌的笑，“我敢看到師兄的車了，你怎麽才過來？”

“東西落車上了。”餘落晃了幾下手裏的文件夾。

“今天過去，就有一個假期見不到師兄了呢。”白冶琨的聲音帶著笑意在身後響起。

餘落皺了皺眉，沒有開口接話，用冷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。他步速加快，白冶琨仍然不緊不慢地走在他的身後，就好專業那個一直走到辦公樓外面的時候，他突然開口：“餘老師跟朋友感情很好吧。”

餘落轉過身，擡眼盯著他，“什麽？”

“啊，沒什麽，就是覺得師兄人好啊。”白冶琨又笑起來，腳勾了勾臺階，“那師兄先忙，我先過去了。”

“再見。”

霍楊在酒局上喝醉了。醉得不輕，送甲方的人走了之後，他打了個電話給餘落，還沒開口就把手機扔在地上吐了。

“餵？餵……”餘落對著話筒說話，聽筒那端聽不到人說話的聲音。

隔了好半天，霍楊拿起手機，“餵，我喝醉了，開不了車。”

“等我。”

餘落把車開到他們喝酒的地方，剛下車，迎面秦亮扶著霍楊過來了。

“餘落？”秦亮招了招手，“我正打算把他送回去呢。”

“哎？”餘落扶住了霍楊另一邊的胳膊，撐著他放到了車座上。“你也喝了酒麽？”

“我剛從公司過來，霍楊把電話打給我了，對著手機就喊餘落，我就先過來看看。”

“謝謝你啊，我載他回去。”

回去的路上，餘落把車窗降下來一些，風從窗縫裏吹進來，霍楊靠著車窗睡著了。

他伸手摸了一下霍楊的頭發，已經半個周都沒有見到霍楊了。

霍楊腳不沾地的這些日子裏，餘落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投資項目。

這套房子還是父親名下的，他剛工作的時候沒有錢買下它，現在或許應該重新安排以後的生活了。

風吹動霍楊的頭發，它們往一個方向擺動。餘落笑起來，或許霍楊也應該剪頭發了。

“唔……”霍楊被風吹了一會，有些清醒了，他擡眼看到餘落在開車，笑了起來。

“醒了？”餘落用餘光看霍楊，“胃怎麽樣？”

“還行，現在不想吐了。”霍楊坐直，用手揉了揉額頭，“就是很犯暈。”

“躺下吧，待會到家了早點睡，明天會頭疼的。”

“明天還要工作啊……”霍楊皺眉，“我不想工作了，真的是……”

“你做策劃的，為什麽還要做市場部的工作？”餘落疑惑地問。

“有個高管離職了，還沒找到合適的人，我之前也在市場部，先替著吧。”

餘落點頭，把車停到車庫。

夜色之中的燈光在墻上印出姜黃色的光暈，屋裏鍋子煮著的紅豆粥剛剛好，電飯煲滴的一聲，香氣彌漫開來，滿屋的食物味道在等著主人。

地上有些亂，新買的小家具和還沒安裝的軟裝堆在地板上，沙發罩子揭下來了，露出裏面的米灰色羊皮。

下午餘落預定好了做室內設計的同學過來現場測量，已經初步確定了房間裏重新設計的空間安排。

只是霍楊喝醉了，只好等他進來嚇一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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